作者：牛传彪，历史学博士，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山东，曲阜，273165。
摘要：浙兵多来自处州、绍兴、金华、台州等府，在嘉靖御倭中，经戚继光募练并入援福建剿倭而声名鹊起。至隆庆、万历朝国家多事时，南北边、海、腹里数省纷纷请调浙兵，以至于有"浙兵半天下"之说。其中原因，除浙兵自身优势及浙江人多地狭生存状态下浙人乐于应募外，也和多地主兵未练或练而未得实效有关。数省调用浙兵，造成浙江精壮人口流失、田地荒芜、国课难办、防御困难。因募浙兵费用相对较高，加之后期所调浙兵良莠不齐，易逃、易哗、战力变弱，调募浙兵的省份也受害不小。尽管朝廷曾下令停调浙兵，或限以定数，但碍于后期多事，浙兵依旧被大量调遣。明中后期浙兵招募与管理方式发生了变化，明末浙兵主体也从原来戚继光及其班底色彩较为浓厚的军队向国家普通客兵身份转化。
一、戚继光募练土著与“浙兵”之由来
戚氏于嘉靖三十五年（１５５６年）七月由浙江都司佥书升分守宁绍台参将，募练浙江本地兵也于此时开始。但此次所练绍兴兵存在“怯于短刃相接”的缺陷。嘉靖三十八年，戚继光闻听义乌“露金穴括徒”慓勇，议请练义乌兵。嘉靖四十年闰五月，江西有寇盗与叛兵之乱，胡宗宪命戚继光率本部浙兵入援，并准许其会同绍兴府通判吴成器再募金华府义乌新兵前去，历时两月即平定江西之乱。浙兵除来自绍兴及金华府义乌等县者，尚有来自处州、台州等地者。在嘉靖三十八年以后，浙江、福建所赖御倭者多为金华府义乌等地兵，其进入外省作战 更大大提高了浙兵的声名。
二、入闽留戍与浙兵声名之起
福建倭患自嘉靖三十七年以后日趋严重，至四十一年始调浙兵与江西兵，其中数额最大、出力最多者当为浙兵。在福建之浙兵的前后调募及数额变化，《明世宗实录》、戚继光有关援闽奏疏以及浙闽二省巡抚往来咨文与书信中多有提及。前后共有两次。其中，第二次入援的浙兵战后处置方式与第一次不同。嘉靖四十二（1563年）年五月，福建巡抚谭纶从兼顾防御春、秋二汛与节饷考虑，提议以浙兵分为上、下二班留戍闽地。戚继光也主张分班，十月，经兵部复准，正式施行。分班施行不久，福清、泉、漳、兴、宁等处即起倭警，戚继光率在闽上班之浙兵擒斩焚溺3000余人，但因分戍及久劳病伤等原因，兵员及战力皆有限，故又请赴浙江调 募。但此时浙江方面已不如先前那样配合。其原因在于福建调募浙兵数多，官额之外，又有私募、私投，对输出兵员之浙江州县带来诸多不利影响。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四月以后，汪道昆、刘畿分别接任闽、浙巡抚，继续就福建调用浙兵问题进行协调。尽管浙江地方官员多不同意福建再募浙兵，但巡抚刘畿还是力排众议，如期向闽发兵。随之而来，浙闽又因浙兵放班问题引发争议。嘉靖四十三年七月以后，福建倭寇经浙兵三次剿杀已基本无大患。福建方面称所练主兵三营也 “渐有成效”，可削减所调戍闽浙兵3000名，但并未完全停止调募。实际上，福建依然“时时往（浙）募其 勇锐”，隆庆、万历时期，福建沿海南、北、中三路地方又相继添设诸多浙兵营。
三、隆庆以后南北调募形成的“浙兵半天下”现象
隆庆、万历年间，除福建持续募用浙兵外，北边蓟镇，东南之广东、广西、南直隶以及腹里江西等地 也纷纷请调浙兵，或分班防守，或为平倭寇、海寇、山寇与“獞猺”之乱，事平之后也多有留戍。万历十九年至二十七年（1591—1599年）朝鲜倭警时期，辽东、山东及天津等地亦有浙兵守备。时人以“浙兵半天下”称呼此种现象。
四、明中后期浙兵调募与管理方式的变化
明中后期的浙兵调募，主要有蓟镇南兵的调募、万历援朝战争时期从蓟镇调募南兵与直接从浙江招募、南北其他省份直接从浙江调募等几种情况，其中尤以入卫蓟镇与援朝战争时期浙兵（南兵）的调发最具代表性。浙兵调募与管理方式前后有所不同。嘉靖御倭至万历前期，浙兵与赴蓟镇守台南兵的募练受戚继光个人及其班底因素影响较大。其调募程序，一般由调兵省份的督抚及戚继光奏请兵部，兵部再移文浙江巡抚选募，或自差官将前往浙江招募，或由浙江巡抚组调，具体选募与统率实际多由戚继光举 荐的旧部将领主持。朝廷虽派遣锦衣卫官招募，但仅负责途中的稽核，并不掌握实际募兵权。万历中后期，浙兵与蓟镇南兵奉调参与援朝战事。兵部起总揽协调作用，备倭经略、蓟辽督抚及各应调地督抚负责选募，实际募兵工作责成各地兵备道选委廉干官员分头招募，解兵备道验收。兵备道在当地的募兵中发挥着主导作用。天启援辽时期，浙兵的选募方式发生变化，由朝廷派员招募的情况变得较为常见。这种方式的增多源于兵部奏请遣锦衣卫、科道、主事等官分头募兵。其间随着戚继光个人及其班底因素的逐渐减弱、明后期国家层面战争形势的变化，浙兵的调募方式与编组管理、统领体制皆发生了变化，浙兵主体也从戚继光班底色彩较为浓厚的军队向国家普通客兵的身份转化。至明末，浙兵与其他客兵的差别基本不大。
就管理方式而言，蓟镇南兵管理权于万历末一度发生变化。万历四十六年以前，蓟镇守台南兵管 理权由东、中、西三路南兵营南将负责，与其他主客兵由所在路镇戍将领管理不同。其间虽有将南兵 改属所在路镇戍将领管理的呼声，但直至万历四十六年方裁革统领南兵将领，将守台南兵的管理权改 属各所在地镇戍将领。但天启元年又复设统领南兵游击三员，恢复了原来的管理方式。
五、“浙兵半天下”之成因及其影响
隆庆以后浙兵调募半天下的局面由多种因素促成。除浙兵自身优势及浙江人多地狭生存状态下 浙人乐于应募外，也和多数省份主兵未练或练而未得实效有关。边、海、腹里数省遇事请调浙兵，在明 中后期已成为一种风气。这不仅对供兵省份浙江，而且对用兵省份也产生了重大影响。尽管朝廷曾 明令停调浙兵，或限以定数，但碍于后期多事，浙兵依旧被大量调遣。 外省调募浙兵，大体有以下原因：浙兵训练较早，尤其以戚继光练兵之法所练浙兵战力较为显著，号令严明；浙人乐于应募；，各省土著训练未见实效，团结乡兵难御大敌；随着浙兵在嘉靖间御倭、隆庆间入卫蓟镇的成功，浙兵为内外瞩目，出现“天下往往多称浙 兵”、“言兵者，动称南兵”的现象。嘉靖末年至万历年间大规模调募浙兵，产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因为募兵持续时间长、数量大，浙兵调 募已遍及宁、绍、台、温、金、衢等府诸多地方，故其对浙江的影响范围是相当广泛的。至于调募浙兵驻防的省份，浙兵在为其解救目前之急的同时也带来诸多问题。一是浙兵粮饷较 他兵厚，所费钱粮巨大。二是浙兵调募数多，兵员良莠不齐，纪律变坏，扰害地方。但是每逢边、海、腹里有事，依然调募浙兵如故。
摘自《史学月刊》２０２０年第１期，原文约２８０００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