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哲，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全面抗战爆发后，因革命动员和抗日情感的双重需要，中共在延安组织了规模浩大、内涵丰富的“五四”纪念活动，将延安打造为新的“五四”纪念中心。中共革命需求作用于延安“五四”纪念中，使得纪念活动凸显中共革命内容，发展出革命功能指向的新型纪念活动，并将革命宣教与纪念休闲有机融合，呈现出彻底革命化的纪念形态。纪念反作用于中共革命，完成中共的革命史重构、革命理论更新、革命领导权强化、革命方向集中，建设出统一的革命思想基础，并灵活助力中共各时期具体革命目标，推动了中共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中共革命与延安“五四”纪念相互作用下形成了不断更新生产纪念形式、革命内涵、革命目标的“延安模式”,有力地维护了中共革命秩序，意义深远重大。
五四运动因其在中国近代史上的民族解放和思想启蒙的重大意义而为后人纪念。全面抗战爆发后，五四纪念中心从原来的北京、上海等地转移到延安、重庆等后方城市。延安原是陕北一座偏僻小城，罕见“五四”纪念，自中共中央迁入成为革命中心后，才在中共领导下平地建起“五四”纪念的高楼，所以延安“五四”纪念活动旗帜鲜明地体现出中共对“五四”纪念活动的组织和对五四运动的官方阐释。
全面抗战爆发后，现实和情感的双重需要使得“五四”纪念重新被官方请上舞台。延安“五四”纪念，始于1938年的周年日，在1939年成为“中国青年节”纪念，在1947年国民党军占领延安后一度终止，在1949年宣示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延安“五四”纪念正因革命动员需要而唤起，以革命转折而作为青年节，因革命阻难而中断，以革命胜利而完结，谱写出起承转合的革命纪念篇章。
延安“五四”纪念兴起后，中共迅速移植了纪念会、文本纪念等“五四”纪念传统，在传统形式的躯壳中注入当前革命内容的新鲜血液。延安“五四”纪念会多由中共领导的青年团体组织主持，纪念会仪式和内容紧扣革命主题；青年节展览会展馆布置和展品陈列均体现出浓郁的共产主义革命特征；“五四”文本纪念旨在宣传中共革命主张和革命话语。延安“五四”纪念还发展出测验竞赛、军事检阅演习、选举模范青年等有具体革命功能指向的新型纪念活动，形成了严肃活泼的革命化娱乐活动。
延安的“五四”纪念是中共在全面抗战的革命新形势下，结合“五四”纪念传统组织起来的，甫一诞生，便带有革命的红色基因。在革命基因的强势影响下，延安的“五四”纪念随各时期革命形势变化呈现差异的阶段化特点，在“遗传”的“五四”纪念传统形式中生长出中共革命内容的面貌，还“突变”出指向具体革命功能的新型纪念活动，并有机融合了严肃的革命宣教和活泼的娱乐活动，形成了完全革命化的纪念样态。
延安时期，中国革命思想和历史也到了重新总结之际，于是中共借延安“五四”青年节纪念的大好时机重构了“五四”以来的革命叙事，发展了革命理论，指明了革命方向。延安“五四”纪念文章以毛泽东新民主主义的分析方法，从对中国革命宏观分析角度强调无产阶级的“五四”领导权；延安“五四”纪念文章指出中国共产党是五四运动的产物，强调中共对“五四”的继承；中共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正是毛泽东在延安“五四”青年节纪念时所提出，延安“五四”纪念文章宣扬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和“整风”思想；延安“五四”纪念文章指明了青年、知识分子的革命先锋作用和与工农结合的革命运动方向。
中国革命不仅是数十年“资产阶级民族民主性质”的长程革命，也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具体阶段的革命，甚至是每阶段具体方面的革命。延安的“五四”纪念畅想的不仅是遥远的革命最终胜利，也期待当前革命具体目标的变现。革命具体目标总因时间推移而不断调整，延安“五四”纪念内容也不断调整，以适应革命情势的需要，促成具体的革命目标。
首先是对抗战时期中共团结抗日革命目标的促进。宣传团结革命力量、战胜日本帝国主义是延安“五四”纪念的首要主题，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得到了广泛宣传，为维护统一战线，延安“五四”纪念发出中共号召拥护国民政府、宣传国民党有关政策的声音。延安“五四”纪念不仅在宣传上支援抗日战争，还为抗日战争做切实准备。其次是对抗战时期中共反对专制、争取民主革命目标的助力。延安的“五四”纪念揭露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行径，努力以和平的方式争取实现国内民主。最后是对中共解放战争时期建立新民主主义新中国革命目标的推动。国共谈判时期，延安“五四”纪念体现出中共民主协商、和平建国的政治诉求；全面内战后，延安的“五四”纪念介绍与国民党军战斗情形，发出支援解放军，消灭胡马匪军，解放大西北的号召。
中共在延安的“五四”纪念不仅表现为革命对纪念形式内容的革命化塑造作用，还表现为纪念对革命的反向推动作用。中共革命需求作用于延安“五四”纪念中，使得纪念活动凸显中共革命内容，发展出革命功能指向的新型纪念活动，并将革命宣教与纪念休闲有机融合，呈现出彻底革命化的纪念形态。纪念反作用于中共革命，完成中共的革命史重构、革命理论更新、革命领导权强化、革命方向集中，建设出统一的革命思想基础，并灵活助力中共各时期具体革命目标，推动了中共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
在中共革命与延安“五四”纪念相互作用下形成了不断更新生产纪念形式、革命内涵、革命目标的“延安模式”，有力地捍卫了革命与纪念所维护的社会秩序。历史已经远去，革命现实在不断变化，历史与现实间的纪念桥梁则在不断地延伸、改造、加固，新的纪念形式、革命内涵、革命目标在纪念中不断更新生产，“五四”纪念的“延安模式”永葆生机。
文章摘自《人文杂志》，2022年第10期，原文约14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