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二斌，王乙竹，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
【摘要】在爱德华一世领导下，英格兰于13世纪晚期通过一系列战争彻底征服威尔士领土，完成了不列颠岛迈向政治统一的第一个关键步骤。得益于遍布高山、密林的天然屏障，威尔士曾在11—13世纪成功抵御英格兰的多次入侵，其西部、北部地区一直保持独立于英国的地位。英王爱德华一世招募大量樵夫随军砍伐森林，同时下令威尔士地区的领主与修道院拔除林地改为耕地，使英军的行军与补给运输更加安全，也为修建城堡提供了木材，对爱德华一世征服威尔士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爱德华一世的森林砍伐清除了盗匪、罪犯与反叛者的藏身之地，有利于巩固英王在威尔士的长久统治。不过，砍伐森林破坏了威尔士传统的森林权，引起了威尔士平民的不满，而且森林砍伐提高了战争费用，促使英王进行了税收改革。
【关键词】征服威尔士；森林砍伐；爱德华一世
从盎格鲁—撒克逊时期至诺曼征服以后的两个世纪，威尔士西部与北部一直保持着独立于英国的地位。13世纪晚期，英王爱德华一世通过一系列战争征服了威尔士全境，实现了前代英王不断努力却未能实现的目标，完成了不列颠岛政治统一进程的第一个关键步骤。国内外学界对爱德华一世征服威尔士的战争已进行了细致研究，但多数学者的关注点集中于兵源、武器、城堡建设、兵役制度与外交等方面，忽视了使爱德华一世成功征服威尔士的一个重要因素，即通过砍伐森林突破威尔士高山、密林构成的自然屏障。该文考察爱德华一世征服威尔士战争中的森林砍伐活动，并探讨砍伐森林带来的短期效果与长期影响。
一 爱德华一世之前英格兰征服威尔士的努力
公元５世纪，日耳曼人来到不列颠岛，不愿屈服的布立吞人被迫逃往不列颠岛西部的威尔士与西南部的康沃尔地区。此后，威尔士地区与英格兰地区各自经历了一段多个小王国并立纷争的时代。1066年，诺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格兰，成为英王威廉一世。为逐步控制并蚕食威尔士领土，威廉一世任命了一些强大的诺曼贵族为“边区领主”，以控制威尔士东部、南部与英格兰接壤的边界地区，而威尔士的西部与北部仍由独立的威尔士王公统治。亨利二世对威尔士发动了两次大规模远征，但均以失败告终。
在资源和人口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的英格兰长期无法征服威尔士，这背后有军事、政治等多重原因，其中威尔士遍布高山、密林的自然环境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北部威尔士人使用的都是轻型装备，喜欢徒步作战，且会通过平时的训练强化在山地、密林行动的能力，以便采用游击战术袭扰侵略者。在正面对决的情况下，威尔士军队在人数、装备与后勤组织方面均远逊于英格兰军队。不过，得益于遍布山地、密林的自然环境，他们总能在短暂失利后反败为胜，不断击退侵略者。
二 爱德华一世在威尔士的森林砍伐
1280年起，爱德华一世决心彻底消灭以小卢埃林为首的威尔士独立势力，完成对威尔士全境的征服。爱德华一世不可能将小卢埃林的军队从山地与密林的保护中引诱出来，使用骑兵以几场关键战役完成对威尔士的征服，也不可能将所有威尔士军队困在一座防御工事里围歼。在这样的条件下，砍伐森林成为征服威尔士的必要措施。首先，密林给爱德华一世的行军与补给运输造成很大困难。其次，威尔士的密林成为盗匪、罪犯和反叛者的庇护所，严重影响了英王对已控制地区的统治。最后，砍伐森林可以满足建设城堡的需要。面对威尔士的山地、密林，爱德华一世只能选择缓慢推进的策略。英军最好的推进方式是从海岸线登陆，沿着河谷一边建设城堡，一边向内陆推进。征集到大量樵夫以后，爱德华一世率军从一个据点出发，用全部兵力保护樵夫进行伐木作业，在密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然后建设一个新的据点，再重复这一过程，以确保军队安全地向前推进。通过砍伐森林，新建或拓宽的道路保证了爱德华一世的军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向小卢埃林控制的地区挺进。爱德华一世开辟出的道路可以从南威尔士的边区向北到达格温内德，也可以从北部沿海岸线连接切斯特和康威。沿北部海岸线新开辟的道路取道弗林特城堡和罗德兰城堡，补给可以从海上运输至沿途各据点。除拓宽道路清空的林地要改为耕地，爱德华一世还命令威尔士的一些领主将领地内的林地全部清除，改作耕地使用。
三 如何看待爱德华一世的砍伐森林活动
爱德华一世在威尔士系统性地砍伐森林，不仅在当时对征服威尔士战争的进程产生了影响，而且在战争结束后仍然发挥着多方面的长期影响。首先，砍伐森林对征服威尔士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随着森林砍伐工作的进行，爱德华一世行军与补给运输的安全获得了保障，从而得以发挥英军在数量与质量方面的优势，取得战争最终胜利。其次，砍伐森林有利于巩固英王在威尔士的统治。清除林地使强盗、罪犯与反叛者难以藏匿，有利于臣民的通行安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被征服地区的治安。再次，对威尔士森林权造成了破坏。直到16世纪，威尔士平民仍有暴力反抗毁林的举动。另外，对英国税收体制也产生了影响。打破常规的战争形式意味着征服威尔士的战争相较于一般的封建战争花费更为高昂。为了筹集资金，爱德华一世于1282年下令征税，并发动了一场追讨未偿债务的运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英国13世纪90年代危机的发生。
爱德华一世在威尔士的森林砍伐与毁林圈地，可以置于12—14世纪欧洲边疆扩张的广阔背景中理解。爱德华一世在威尔士的行动恰是这一欧洲普遍现象的生动案例。他通过有计划的环境改造，不仅完成了军事上的征服，更实现了对西南边疆地区的文化同化和政治整合。这种通过改造自然环境来扩展政治经济空间的模式，代表了中世纪盛期欧洲拓展其边界的普遍历史进程，在欧洲文明向外扩张与内部整合的双重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综上，威尔士的自然环境使爱德华一世之前英国对威尔士的征服战争均以失败告终。在总结前人教训的基础上，爱德华一世通过系统性的森林砍伐开辟道路，保障了行军与补给运输的安全，从而得以发挥英军在数量与质量方面的优势，完成了对威尔士领土的征服，推动了不列颠岛走向政治统一的历史进程。爱德华一世的森林砍伐清除了劫匪、罪犯与反叛者的藏身之地，有利于巩固英王在威尔士的长久统治。与此同时，砍伐森林破坏了威尔士传统的森林权，引起了威尔士平民的不满。另外，砍伐森林提高了战争费用，间接推动了１３世纪晚期英国的税收改革。
文章摘自《历史教学》2025年第20期，原文约11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