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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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恭厂灾的神异化书写看明末政治及社会生态

信息来源: 《历史与社会》(文摘)2020年第4期 发布日期: 2021-01-22 浏览次数:

作者:余焜,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天津,300350。

摘要:在明末衰象已现的社会环境下,天启六年京师突发了罕见的王恭厂火药灾。明清时人在书写王恭厂灾变之时往往赋予其神异化色彩,这种特定时代背景下的灾变伴生现象,往往与所处时代的政治和社会状况紧密相关。这种灾变书写方式成为时人借以表达内心政治诉求和衰世下恐慌心理的媒介,也透露了在混乱统治秩序下对王朝政治前途的深切忧虑之感。

有关天启六年王恭厂灾的研究,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研究成果颇丰。但诸多成果主要集中于关注王恭厂灾的成因,以自然科学的视角对其突发的原因进行解读。本文拟将这次灾变与当时特殊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相结合,以时人对王恭厂灾的神异化书写为视角,管窥明末衰世下的政治环境状况和时人的恐慌心理,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天启衰世及王恭厂灾

王恭厂灾虽是一个独立的灾变事件,但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社会状况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是在明末天启年间特殊的社会环境下发生的一次对政治和社会均产生重要影响的灾变。

明熹宗冲龄践祚,未来得及接受正规、持久的皇储教育,加之性好顽劣,治国理政非其所能。朝政逐渐被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所把持,权倾朝野,一片乌烟瘴气。与此同时,地方民变蜂起,尤以江南地区为甚。天启年间,门户日开,阉党专权,社会动乱,边备吃紧,明王朝已是积重难返,尽显衰颓气象。王恭厂火药灾正是在这种政治环境和社会状况下突发的,随之对时政的忧虑和对末世的恐慌感一直笼罩在时人心头。

天启六年,京师发生了一次骇人听闻的灾变事件,即为人所熟知的王恭厂火药灾。从时人的记载来看,这次灾变极为罕见,波及范围广,伤人无数,破坏性大,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王恭厂是明朝设于京师专司制造火药的机构之一,与盔甲厂、琉璃厂等同为工部下属机构。王恭厂作为专门制造火药的机构,内部设员完备、职责明确,与王朝国家的军备供需有着密切的联系。

天启六年五月,“戊申,王恭厂灾,火药局也。是日雷震,火药自焚,地中霹雳声不绝,烟尘障空,白昼晦冥,被灾及晕仆死者无算。”这次灾变,波及范围极为广泛,“震声南自河西务,东自通州,北自密云、昌平,告变相同”,且“遵化去京三百里,皆闻其声”瑏瑣,致使京师“平地陷二坑,约长三十步,阔十三四步,深二丈许”。此次灾变破坏性极大,由此在当时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在传统社会,灾变往往视为“神怪之谴”,对其赋予神异色彩,王恭厂灾相关的神异化记载也随之纷至沓来。

二、明清时人对王恭厂灾的神异化书写

王恭厂灾及灾变前后频发的各类异象,在时人的笔下尽显神异,不论从书写方式,还是从所记灾变时人的心理状态来观察,都与一般的水旱灾害大相径庭。

天启年间为明朝多事之秋,各类灾异迭发。王恭厂灾突发之前,见诸于各类记载中的有关异象俯拾皆是,且多被赋予神异化色彩。王恭厂灾发生之后的一连串神怪事件记载,更能凸显时人内心挥之不去的恐慌感。王恭厂灾发生于明末衰世,且随之伴生诸多异象,再加上其爆炸本身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明清之际许多人不论目睹还是耳闻,都对其极尽渲染。灾变发生的前一夜及当日黎明,似乎就有种种征兆。与官方记载不同的是,在时人笔记和文集中,这次灾变多呈现神怪化色彩。

三、灾变神异化所见明末政治及社会生态

一定社会现象的产生必然基于所处时代特定的社会环境,且往往与王朝政治环境变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明末王恭厂灾的突发,且被时人赋予神异化色彩,毫无疑问,这是在明末衰世下灾变的伴生现象。天启年间,明王朝已然积弊丛生,政治混乱,加之兵连祸结、各种灾变不断,这种社会环境正是催生神怪言论的沃土:对阉党专权形势下政治乱象的怨愤与指责;对衰世背景下混乱社会状况的心理恐慌和困惑;王恭厂灾下政治预言与灾异天谴说的一度兴盛。

在“天命论”影响下的传统社会,多种灾害的来临多使人产生畏惧恐慌心理,尤其是当一些与自然规律和人们内心所愿相悖的奇异灾害突发之时,人们往往视之为“天谴”。这类灾害,明清时人通常称之为“变”,以异象视之,并赋予其浓郁的政治色彩。而这些被视为上天谴告而降下的灾变,又往往预示着人间社会的混乱和失稳,尤其在王朝政治乱象频生以致行将崩溃之际,人们多借此来传达内心对现实政治的不满情绪,同时揭露和批判混乱的社会状况,从而很自然地流露出身处王朝衰世内心的困惑与恐慌。

其实,不论是天命观还是自然规律,都是人类借助于外部秩序来解释社会秩序的参照,传统社会中正是将代表上天意志的宇宙秩序和规律与人间社会状况统一于同一秩序范畴之内,并将上天意志的表达作为解释人间社会统治秩序的衡量标准。这种思想观念在明末王恭厂灾突发之际得到了恰如其分的应用,时人对王恭厂灾的神异化书写,赋予灾变神秘离奇的色彩,将之视为“天谴”,旨在表达对阉党把持下的黑暗政治秩序的不满和痛恨,以及社会混乱状态下内心对王朝前景的担忧及恐慌。

 

文章摘自《安徽史学》2020年第5期,原文约1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