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摘

历史文摘

人衣关系的历史脉动与文化嬗变——晚清民国女性服饰潮流

信息来源: 《历史与社会》(文摘)2021年第2期 发布日期: 2021-07-03 浏览次数:

作者:张雪飞,杨小明,华东大学人文学院。

衣之于人,自人类文明伊始就如影随形、相伴相生。中国古代服饰一直保持着宽大离体、平面塑形的造型结构传统。中国服饰文化史似乎是对人体回避与遮蔽的历史,“重衣不重人”,把衣饰看作是外在的律令和礼法。长期以来,女性服饰深受传统风俗、社会风气影响,人体湮没于衣服之下。服装之为物,包括款式、结构、面料、色彩和纹样,此为服饰文化之“表”。服饰蕴含着文化意义、时代思想,与着装心理、审美观相关,也与社会形态、社会认识相关,此为服饰文化之“里”。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服饰最为显著的特质就是以时尚与流行所定格的潮流性。

近代女性服饰变革,是在挣脱了千年服饰礼制桎梏、接受西方衣饰文化浸染的过程中生发的。由松绑解放、开禁去俗,到性别反叛、异中求变,从简便合体、文明质朴,到流曲赋形、真衣出像,既不是此起彼落、前后相继的简单历史逻辑,也不是相生相克、排斥替代的截然历史对立,而是压茬交叠、有分有合的多态历史脉络场景。三四十年之间,人与衣的角色和关系乾坤倒转,物是人非。就人而言,女性从被动的客体、变革的对象,转变为变革的参与者甚或发动者,再到真正意义上的服饰主体、衣饰主人。就衣而言,由家国语境下的载体,到女性解放的工具,再到服务于人的饰品。就服饰功能而言,从过载的礼制功能,到时令的变革功能,异化的政治功能,再回到基本的美饰功能。

人衣之间的主客体关系是复杂和变化的。从松绑身体潮流和性别反叛潮流兴起的20世纪初叶的时代背景分析,当时的女性群体还没有获得独立的人格,不是真正意义上完整的社会人,仍处于争取主体权利的社会博弈之中,更多地被裹挟到社会变革的洪流之中。女性从旧的衣饰的羁绊和规制中走出来,又进入了新的衣饰套路的窠臼。彼时的人衣关系,从人淹没在衣饰之中、身体被衣饰所奴役的状态,变成了衣饰从属于人的身体、人借助衣饰作为工具和道具的情形。衣之于人,包含着容纳身体自在发展的人性化涵义;人之于衣,包含着挟衣以立身、成人的主张。由此,“衣以容身”和“衣以立身”或为那个时期服饰潮流的主导性特征。

从简便合体和流曲赋形这两个潮流成潮的时代境况看,职业女性、都市女性、知识女性大致占据了服饰主体的地位,在服饰上拥有更多的取舍自由和选择权利。当然也要承认,在广大的内地农村这种变化要来的更晚、更慢一些。那个时候,随着女性主体地位的日渐确立,衣饰开始更多地服务于人,回归到用品和饰品的常态角色。服饰的变革功能、工具功能大幅减退,复归到保暖、装饰等基本功能之上。“衣以适人”和“衣以彰人”,分别成为当时服饰潮流的主基调,并深刻地影响着后续的服饰变革。

质言之,女性服饰经历了祛礼弃旧、西化再造的进化过程,也经历了融合创新、本土改造的变革过程,是衣冠之制的解体和物质文明的重构。然而事实不止如此,四个服饰潮流沔波流水,朝宗于海,却又各存其理,声态各异。以潮流特征的方式梳理晚清民国服饰变革的历史轨迹,一方面是为了还原历史的“在场感”,厘清服饰变革的诸多重要细节,展现服饰潮汐中的往复性和多样性,忠实于历史本身的发展和服饰变革的全貌。另一方面,是文化嬗变意义上的“国族健康美”和新陈代谢意义上的“时尚现代性”。在中西交流、新旧交融、男女交错的历史大潮中,服饰潮流消长起伏、交融嬗变,宣示着服饰变革的继承性与创新性、或然性与必然性、往复性与趋势性,这是服饰时尚的魅力所在,也是服饰文化的价值所在。

 

文章摘自《广东社会科学》2021年第2期,原文约15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