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平秀，韩国成均馆大学历史系。
【摘要】五祖是有助于我们综合了解以天地会为源流的洪门的关键人物之一。本文将深入剖析清代以及民初洪门历史中五祖所扮演的角色。首先，本文将阐明洪门沦为非法结社的原因；其次，发掘五祖逐渐成为成员所崇拜的典范之过程；最后考察五祖被公开合法崇拜的史实。五祖作为洪门的象征性形象，在洪门创建、表达洪门宗旨以及日后洪门重建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作为中国近代秘密结社之会党系统的代表，洪门以天地会为源流，从清代的华南地区走上历史舞台。直至民国时期，洪门对近代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少林五祖，在清代、民国时期洪门的真实历史中，究竟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他们到底具有怎样的历史意义呢？
本文将以上述假说和问题意识为基础，深入剖析在清代以及民初的洪门历史中五祖所扮演的角色，并探讨其蕴含的历史意义。
一、洪门结会案件中的五祖
清朝自成立之初，通过设定律例以及不断补充新例，对以歃血盟誓焚表等方式结为异姓结拜集团的情况进行严惩。
以天地会为源流的洪门正是在清政府抵制异姓结拜集团与会党的过程中出现的。通过乾隆二十六年一起郑开犯下的天地会案件，学者才得以确认洪门的面貌。自此到乾隆末年，洪门确实具备了有别于其他异姓结拜集团以及会党特点的崭新面貌。此后，围绕洪门的传播，发明出了与“洪”字有关的派生性或象征性暗号，这也使得结社内部的多样特性得以增加，也加大了结社发展的可能性。
随着保密性和暗号象征性的逐渐加强，以及引入结社系谱和政治特性的新要素，以天地会为源流的洪门一旦被清政府发现，毫无疑问将被视为非法结社。直到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1787年1月），福建台湾府发生了林爽文组织的大规模天地会叛乱。张标、谢志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再次组织天地会案件，这才真正让清政府意识到危机，并不再容忍类似的非法结社放任自流。
洪门的确具有反清复明的政治理念。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政治理念几乎被结社成员们奉为一种“信念”甚至“信仰”，而该信念或信仰的中心人物之一就是五祖。
早在乾隆中末期洪门中便已经出现了有关五祖的记载，而到了嘉道年间流传得就更广了。道光十一年湖广道监察御史冯赞勋报告了洪门在南方各省蔓延的情况后，道光帝便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下诏令各省督抚彻查此事。
对于嘉道年间洪门结会案件中出现的五祖，更应该从洪门内部强化以五祖为中心的反清复明的政治理念的角度来理解。
二、崇拜五祖：传说、仪式、记号
（一）传说
嘉庆十六年，洪门起源传说才正式公之于众。洪门创建史与历史事实相去甚远。在19世纪前半期，洪门在各地发展的不同需要而被不断地改编。这些改编，都是为了更好地灌输洪门反清复明的政治理念。
洪门各种改编版起源传说中的众多人物，与洪门创建有着最为直接联系的就要数少林五僧、小主、万云龙、郑君达、五名马贩子、陈近南、五虎将军、苏洪光了。因此他们也可以被称为“洪门创建者们”。
（二）仪式
洪门起源传说自出现以后就被不断地改编，少林五僧也逐渐被尊为五祖，成为象征洪门创建、宗旨、重建的代表人物。特别是洪门入会仪式的逐渐定型，也与五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上，洪门定型化的入会仪式本身就是通过庄严的仪式里摆放五祖牌位以及各种象征物品，再现了改编版起源传说中少林五僧创建洪门的故事。
入会仪式中使用的各种洪门花帖、歌本、表文、祭文、祝文中也都出现了与五祖有关的内容。在洪门入会仪式的定型化过程中还有一点可以证明人们对五祖的崇拜。通过三十六誓我们可以得知五祖是三十六誓中的提倡者也是监督者，当然也是崇拜的对象。八拜仪式也是洪门定型化的入会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三）记号
洪门成员间使用的各种记号则再次证明了成员们对五祖的崇拜。洪门《会簿》中记录了多种形态的洪门记号体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要数旗帜、茶杯、碑亭等了。
五色旗超越了民间文化的象征，重新衍生为代表五祖的具有文字象征性的旗帜。在茶杯的记号体系中，“五祖茶”的出现以及其象征意义的逐渐加强也都与洪门在发展中对五祖的崇拜增强有关。在萧一山本中还出现了以“碑亭”为题、描绘洪门创建历史以及各种仪式中出现过的亭、堂、庙的插图。
三、海外地区的五祖和建立上海五祖祠
尽管清政府将洪门视为谋反的非法结社，并颁布法令对其严厉惩治，然而在清政府鞭长莫及的地区，人们对洪门的评价则截然不同。
19世纪中期以后由海外华人社会组建的洪门与清朝的洪门一样，也将五祖视为维持组织认同的象征性人物。
在辛亥革命过程中洪门也扮演了打倒清朝建立民国的角色。从洪门的立场来看，民国的诞生，也可以说是发展地继承了结社反清复明这一政治理念，这无疑为洪门由清代的非法组织急剧变身为民国合法结社提供了理念基础。
从民国时期开始，不论是从理念层面还是制度层面，洪门都获得了合法结社的地位。在清末民初政治剧变的过程中试图将洪门由非法结社转变为公开的、合法的结社的第一人，便是革命党的领导者，同时也是洪门领袖的谭人凤。
美洲致公堂从1916年起就为崇拜五祖而试图建立五祖祠，其中的代表人物是黄三德，提出在广州建立五祖祠，后改建于上海。
经办人赵昱于1924年9月与各地致公堂建祠代表共襄盛举，开始动工修建五祖祠。在1925年9月完成修建。1925年9月5日的上海《申报》报道：“美洲华侨最著名团体致公堂在沪创建五祖纪念祠，现已告落成，并订期本月十二日午刻举行开幕礼式。”9月12日在赵煜的主持下举行了五祖祠的开幕式。
总之，五祖不仅是起源传说中的洪门创建者，也是该会政治理念反清复明的象征者，同时还是洪门对清朝进行政治斗争的精神支柱。民国成立后，洪门人士依然以建立五祖祠的方式宣扬五祖的民族精神，以此来纪念洪门及其先烈。
象征洪门创建、宗旨、重建的五祖，随着洪门在南方的建立迅速扩散，后又逐渐被升级为象征洪门创建、宗旨、重建的代表人物。在秘密结社的洪门生产的各种记号体系中，五祖又必须出场来主宰相关活动。因为清政府的强势地位，洪门不得不沦为谋叛的非法结社。但在新加坡等海外地区的洪门组织中，五祖仍然作为代表人物。洪门实现反清复明政治理念的传说，最终在民国建立后得到实现。
在清代以来的洪门历史中，五祖在洪门的起源、传说、仪式、记号体系里占有的关键位置。象征洪门创建、宗旨、重建的五祖是洪门人士在想象中为反清复明这一政治话语构建出来的产物。
文章摘自《史林》2024年第3期，原文约19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