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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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视域下唐代李宝臣的宗教信仰及其精神世界

信息来源: 《历史与社会》(文摘)2024年第4期 发布日期: 2024-12-27 浏览次数:

作者冯金忠,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河北学刊杂志社。

摘要】李宝臣在唐代史籍记载中为一介武夫,长于骑射,主要是以安史叛将和桀骜不逊的河北藩镇节帅的形象示人的。近些年来,关于李宝臣的石刻资料不断出现,其形象也在不断丰满。通过石刻资料,结合传统史籍材料可以发现,李宝臣也在逐渐汉化,儒家思想构成了李宝臣思想及其精神世界的底色。他宠信方士,服食甘露乃至为之殒身的原因,并非仅凭“贮有异志”一词即可解之。耽于道教而服丹,似乎才是更为根本的原因。除了道教之外,他还崇信佛教,建寺开窟,招延僧人,进行各种功德活动。其治下祆教盛行,甚至不排除他也为祆教徒的可能性。在李宝臣身上,儒释道以及祆教等杂糅,并行不悖,其精神世界呈现出多重面相。这对认识河北藩镇乃至整个唐代社会的宗教信仰和精神世界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李宝臣在唐代史籍记载中为一介武夫,长于骑射,主要是以安史叛将和桀骜不逊的河北藩镇节帅的形象示人的。在李宝臣身上,儒释道以及祆教等杂糅,并行不悖,其精神世界呈现出多重面相。这对认识河北藩镇乃至整个唐代社会的宗教信仰和精神世界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迄今学界对唐代官员日常生活的研究尚不多见,且主要集中于文人型官员,而对武人型官员关注不多,这与武人保存下来的有关日常生活的资料较少及性质相对单一有关。故以唐后期成德节度使李宝臣为个案,对其日常生活加以考察。

纵观李宝臣的一生,其生活空间主要经历了营州、长安、河北三个阶段。日常生活构成了李宝臣生活的底色,也是其浮于表层的政治、军事活动的基础。现主要对资料较为丰富的宗教信仰加以探讨,庶几对其精神世界乃至整个河北藩镇的研究有所裨益。

一、范阳奚抑或柳城奚:李宝臣的族属及其汉化

关于李宝臣的族属,新旧《唐书》李宝臣本传所谓范阳奚,确切而言应是柳城奚(或云营州奚)。此处的“范阳”,实际上是指地理意义上的范阳节度使(兼平卢节度使),而非范阳郡(即幽州)和范阳县。范阳奚与柳城奚的称谓,貌似矛盾,所指实际为一,其背后所蕴含的则是安史之乱前范阳节度使与平卢节度使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宝臣曾祖素,左骁卫大将军;祖父越,左金吾卫大将军;父佶,左武卫大将军。曾祖素,上揭李宝臣残碑亦有记载。名字的汉化,特别是表字的出现,是李宝臣汉化的最直观反映。李宝臣三位夫人均为中原大姓,与中原内地大姓通婚,是其汉化的另一个重要表征。

在王佑笔下,李宝臣面对水旱天灾时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勤政爱民、恂恂谦恭的循吏,而迥异于传世典籍中的武将、叛臣的形象。一定程度上折射出李宝臣对传统儒家治国理念的接受。虽然李宝臣自身儒术或有欠缺,但他对此却是极为看重的,认为这是作为藩帅必备的一项素质。

二、甘露与丹药:李宝臣的道教信仰

李宝臣晚年热衷于道教,诸史籍对此均有详细记载。其晚年痴迷于道教、宠信方士。李宝臣求取甘露属于僭越,但照行不误。在石刻资料中对李宝臣的道教信仰亦有反映,而且从时间上看,并不限于其晚年,其行迹至晚可以追溯至唐大历四年(769),李宝臣信仰道教离不开李唐王朝崇信道教并以之为国教这个大的历史背景。

对于李宝臣而言,史籍中都提到了他“贮有异志”,即有不臣之心。但细究其服食甘露乃至为之殒身的原因,揆诸石刻资料,李宝臣患病并长期为疾病所折磨,似乎才是更为直接的原因。

对于李宝臣诛戮诸将的原因,史籍皆称是由于李宝臣晚年猜忌诸将,担心他死后生性懦弱的继承人李惟岳难以驾驭诸将。这固然是一个重要原因,但猜忌众将只是一个表象,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此或可以李宝臣服丹药的后遗症解之。

三、建寺与营窟:李宝臣的佛教生活

通过石刻资料可以发现,李宝臣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正是由于佛、道两家均重视甘露,李宝臣才信之不疑,至死不寤。李宝臣统治时期,在成德镇辖内修复和建造了一些寺院。为了祈雨等活动,李宝臣有时也与一些僧人交往。林山石窟大规模开凿也始于李宝臣。李宝臣与王缙之间的交往,二人都虔信佛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除了在会府恒州之外,李宝臣在其所属其他诸州也大兴佛事活动。李宝臣及其夫人被供奉于文殊菩萨两侧体现了他的文殊信仰,其更为看重的可能还是文殊菩萨作为地方保护神的职能。

李宝臣的佛教活动来看,涉及助修佛寺、开窟造像、祈雨、延交僧人等;供奉虔信的既有观音菩萨,也有文殊菩萨;所交往的僧人既有传统教派僧人,也有新兴的禅宗僧人,显示出多源杂糅、不主一端的特点,而与唐代一般文人士大夫表现出较大不同。

四、释道之外:李宝臣与祆教关系蠡测

李宝臣作为奚人,其原发信仰应为祆教。安禄山作为粟特人,信奉祆教,李宝臣作为其假子亦有祆教的嫌疑。

从李宝臣的出身和地域来看。李宝臣曾祖素时就已经迁至营州,到李宝臣这一代,世居营州至少已经四代,营州为粟特人聚集的主要地方,安禄山、史思明等唐代著名粟特将领,都源自营州。李宝臣一定程度上出现粟特化现象,并信仰祆教,并不奇怪。其次,从唐前期河北地区的种族和环境来看。在河北地区多地都有零散的粟特移民,可能还有胡人相对聚居的地方。从唐后期河北藩镇的情形来看,这一地区有粟特人聚落,直至唐后期仍然存在。

在李宝臣治下,特别是在其统治中心恒州长期有大量粟特人,甚至存在着粟特人聚落,祆教十分流行,并出现了胡神庙等祠宇建筑,这反映笃信佛教、道教的李宝臣对祆教秉承宽容的态度,如果联系其族属和出身背景,很可能他本人亦为祆教徒。

当前学界对河北藩镇社会学层面的关注日益增多,但由于为资料所囿,其对河北藩镇社会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日常生活的关注研究仍有较大的余地。中国古代宗教信仰具有复杂性,除了族属外,生长生活环境和所在地域似乎更为重要,所以唐人的信仰往往呈现复杂性和多重性。李宝臣表现出儒、释、道、祆教等兼容杂糅的特点,多种宗教相交织,并行不悖,其精神世界呈现出多重面相。


文章摘自《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5期,原文约17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