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晓锴，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摘要】山西商人从明中叶起凭借独特优势开辟出一条连接内地和蒙俄的商贸之路，并在蒙俄商贸中形成了以解决经商语言障碍为主要目的的外语读本经商教程。外语读本卷帙浩繁，包含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的茶叶、布匹、杂货、毛皮和牲畜等商品买卖门类；反映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依循市场需求、把控成本预算和服膺名誉口碑的贸易购销准则；涉及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有关吃穿住行、天文地理和言语杂话等过活生息的语言信息。外语读本是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经商生活的外语学习教材，对其商业贸易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实为山西商人经商经验和智慧的写照。
【关键词】外语读本;清代;山西商人;蒙俄商贸
山西商人自明中叶起便凭借政策和地理优势在边镇军需市场捷足先登，而后凭借雄厚资本和经商优势在清代蒙俄商贸中异军突起。他们将茶叶、布匹、粮食以及诸类杂货北上运销，换取蒙俄地区的牲畜皮毛和边地特产，行销内地，逐渐开拓出一条连接内地和蒙俄的商贸之路。为了方便开展贸易活动，解决对外商贸中天然的语言屏障，山西商人编写了很多学习蒙古和俄语的读本。这种“读本”，实际上是山西商人学习蒙、俄语言的手写小册子，上面用汉字标注着蒙语、俄语的发音；所谓“外语”，意即相对山西商人所用“汉语”而言。在这些读本中，山西商人对蒙语、俄语发音用汉语进行标注，一些发音须用山西口音读出才为正确，形成一种地域性特色的经商经验教程。外语读本所收词汇和句子均与商贸活动有关，编写目的也是为商贸活动服务，具有功能性特征。有了这样内容丰富的外语读本，山西商人闲时可以进行学习背诵，对外经商过程中遇到问题，也可以方便查询。正是由于长期以来对语言技能的不断积累与传承，使得山西商人克服了语言障碍，拓展了商业空间。
清代山西商人活动足迹遍及亚欧，在跨地区特别是与域外商人进行商业贸易时，为了更好与当地人沟通，掌握当地语言便十分重要。存留至今的手写小册子，既是山西商人攻克语言障碍的真实写照，亦是其经商经验和智慧的实践性总结。外语读本内容可谓浩繁，包括蒙语和俄语两种，整体内容以商人经商的中文信息配以音译小字手写而成，信息颇丰。外语读本中的经商信息多为山西方言，具有显著的地域性特征，其内容多为商业活动和商人生活服务，有着极强的功能性和实用性特征。留存至今的外语读本，最早至光绪年间，最晚至清末民初，囊括了山西商人经商的商品买卖门类、贸易购销准则和商人生活细节等方面的信息。山西商人经商的商品买卖门类是外语读本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货物买卖的门类主要有茶叶、布匹、杂货、皮毛、呢绒和牲畜。茶叶是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出售的首要大宗商品，布匹和杂货也是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出售的大宗货物。外语读本还记载了皮毛毡货和牲畜等买进的货物门类，有关换取皮毛毡货和牲畜质量的信息繁多，由此可见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不仅关注自身出售货物的质量，也同样讲究采办货物的质量。
外语读本还反映了山西商人在商贸上特殊的贸易购销准则。在外语读本中包含着山西商人依循市场需求、把控成本预算和服膺名誉口碑的贸易购销准则，他们根据这些购销准则在蒙俄商贸中行商经营。其一，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有着遵循市场需求的购销原则，按照市场需求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和因情施策。其二，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有着精准把控成本的购销原则，他们严格计算货物成本、运输成本和关税成本等出项，并在成本出项的基础上把控贸易利润入项。外语读本不仅记载了大量有关山西商人重视质量诚信经营的内容，还体现其常以通俗谚语的形式约束和反映自己服膺名誉口碑的风格。山西商人将这些言约旨远的明理之言记录在外语读本中加以学习应用，并时时以其来约束自身保持良好的名誉口碑，使其在长时期的蒙俄商贸中能够保持优势。
外语读本中包含的商人生活细节十分繁缛，涉及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过程中的有关吃穿住行、天文地理和言语杂话等信息，几乎囊括了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过活生息的所有可用语言。有的还涉及商人在蒙俄商贸中必备的天文地理类语言信息，言语杂话类是山西商人在外语读本中对生活细节用语的补充。这些内容均为旅蒙和赴俄商贸山西商人日常生活服务常用言语，具有明显的指向性特征，表明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格外重视生活细节，以便最大限度地控制交易成本。数目银钱和匹丈尺寸也是言语杂话中重要的部分。总之，吃穿住行、天文地理及言语杂话等语言信息反映了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极其注重经商细节，更好把控交易成本，成为其保持成功的重要因素。
山西商人长达数百年的经营过程中，吃苦耐劳、勤奋拼搏、诚实守信固然重要，但更与其善于经商经验的积累、总结、传承息息相关。为解决蒙俄商贸中的经商语言障碍，他们在长期的商品贸易中不断总结经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外语读本经商教程。外语读本从内容上来看是记录已经历过的商贸，是事实性的；从功能上来讲是服务即将开展的商贸，是规范性的。因此，它们在静态的文本范式方面具有培训教材的性质，在动态的商贸实践方面具有操作要领的性质。作为特色经商教程，外语读本的指向性和地域性特征极为明显，其记载信息多样，内涵丰富，不仅使得山西商人在蒙俄商贸中能够及时获得常用异域语言信息，而且对蒙俄商贸实践起到一定程度的指导作用。数量众多、内涵丰富的外语读本经商教程进一步折射的是山西商人对于经商经验不断积累的追求，对于经商智慧代际传承的重视，这也是其能够获得成功及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
摘自《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2024年第3期，原文约15000字。
